淬玉集

　　時間：晚上七點五十三分。

　　地點：九瀾．羅耶伊亞辦公室。

　　好不舒服。

　　瞳玥皺著眉頭爬起來，看了看四周景色後確定自己是在九瀾的辦公室。她以前都不知道九瀾辦公室的沙發這麼難睡……明明坐起來感覺還不差。

　　搖了搖頭，瞳玥覺得這時候不是想這件事的最佳時機。

　　咿呀──

　　「小鬼頭妳終於醒啦？」進來的人是九瀾。確切來說這裡大概除了九瀾和瞳玥以外也沒人敢隨意進來，單是門口上掛著的地獄骷髏頭就足以嚇退一票人──那看到陌生人可是會撲上去咬的。

　　九瀾走到瞳玥身側坐下，摸了摸瞳玥的頭，問：「還記得下午的事嗎？」

　　「……我被襲胸了？」

　　「……」九瀾敲了下瞳玥的頭。「妳的腦袋就不能裝點更有用、更重要的東西嗎？」

　　「……阿瀾我很認真。」

　　九瀾像是放棄似的嘆了一口氣，塞了一盒東西到瞳玥懷裡。「先吃點東西救救妳的腦袋吧。」

　　「蝶館的點心！」瞳玥看盒子上印著蝶館的商標，眼睛一亮，看起來很開心。「阿瀾謝謝你！」

　　瞳玥推測這應該是九瀾特地買給她的。

　　「在路上看到就順便買了，反正妳也很久沒吃，吃了以後看智商能不能高一點。」九瀾不否認他看到瞳玥滿足的樣子自己的心情就好了一些，就算瞳玥不記得下午發生了什麼事也罷，反正他會守著她。

　　夏莉莉所說的預言是羅德爾．碧媞的墓誌銘，也就是九瀾忘記的那篇。在鳳凰族的古老傳說裡，妖師的骸骨浮出地面後會有一陣子造成地面的混亂，這時，預言裡的人就會出來維持世界的平衡。

　　而鳳凰族一直認為這位救世主就是擁有白鳳凰血脈的族人。

　　身為瞳玥的治療士，九瀾知道瞳玥擁有白鳳凰的血脈，可是他不希望她去當什麼救世主。要知道，救世主不會平凡無故就是救世主的，在這過程中多多少少會失去一些東西……甚至是生命。

　　「阿瀾，怎麼了嗎？在想些什麼？」瞳玥拿了一個蝶館的點心伸到九瀾面前。「要不要吃點東西？」

　　九瀾深吸了一口氣，把心裡想抱住瞳玥的想法壓了下來。「妳真的不記得下午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瞳玥微笑。「放心，我記得。你說的是被訂契約的事吧？」

　　「恩。」九瀾順著瞳玥的意思讓她餵他一個點心。「嘖，有點甜。」

　　「……阿瀾你又買你不喜歡吃的……」

　　「菲兒娜菈推薦的。」九瀾撇過頭，有種這不是他的問題的意味。「那訂完契約後的事呢？」

　　「……啊？」

　　「果然不知道。」

　　這下好，九瀾反而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要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瞳玥，她鐵定會興高采烈的奉獻自己的生命和她自己的一切……九瀾不希望瞳玥這樣。他幾乎可以想像出把事情全盤托出後，瞳玥會露出和救治他人時一樣的表情－－

　　──『幾口血換別人一命我覺得很划算。』

　　九瀾突然覺得心情很悶。他不能理解、更不能諒解為什麼瞳玥總是可以為一些壓根兒沒見過面的傢伙自虐，難道她就這麼想當個聖母嗎！

　　「阿瀾，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跟九瀾相處時間不短的瞳玥一下就聞到空氣裡不存長的氣氛。

　　「……欸，小鬼頭。」

　　「嗯？」

　　「如果哪天拯救世界跟拯救我妳只能選一個，妳會怎麼做？」九瀾知道自己的這個問題無疑跟「我和妳媽同時掉到水裡的話妳先救誰」一樣幼稚，但是他就是無法克制自己。

　　「……啊？」瞳玥表情茫然，似乎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九瀾沉吟了一會兒，然後道：「算了，當我沒……」

　　「應該是拯救世界吧。」

　　沉甸甸的，九瀾覺得自己的心臟受到重擊。

　　「如果，連世界都沒了的話，不管救了哪個唯一的誰，都不會快樂吧？」瞳玥如此說道。

　　「恩……」九瀾不知道是有在聽還沒在聽的隨意應了聲。關於預言的事，他決定改天再告訴瞳玥。如果有必要的話，把冰炎推出去也不要緊，屍體留給他就好。

　　吃完蝶館的點心後，瞳玥發現她差點就忘了一件事。

　　「阿瀾，莉莉跟德德呢？」

　　該不會已經被做成標本了吧？

　　「放心，還活著。沒意外的話十之八九要跟我們一起住。我一時三刻倒也還不會動著他們的，除非……嘿嘿嘿……」九瀾決定了，要是那兩個小鬼敢跟瞳玥說出半個字，他馬上讓他們連話都不用再說了。

　　不過他不保證那兩隻小貓的眼睛舌頭安全就是了……把這麼美麗的屍體、啊不對、是活體擺在九瀾面前……根本等同於放了一塊香噴噴的牛排在久未進食的野狼面前！

　　「呃……我還要原裝的謝謝。」

　　要知道，還活著不代表內容物沒被換過。在看過多起支氣管變吸管、人膽變海膽、大腸變香腸……族多不及備載的離奇個案後，瞳玥深知，在九瀾身邊只有原裝的生物才算是真正活著。

　　「嘖。」九瀾攤手，算是從了瞳玥。「沒有哪裡不舒服了吧？」

　　瞳玥搖頭。

　　「那就回家吧，那兩隻小貓已經被我丟過去了。」

　　屬於移動陣的白光一閃而逝，迎接瞳玥的，是短暫的幸福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