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玉集

　　上次來到這裡大概是快一年前的事了，但別墅看上去卻不像是好幾個月都沒人住的樣子，聽右京說那是因為這裡每個月都有請人來打掃的緣故。雖然別墅裡房間不少，但不知道為什麼右京和光還是爭執了一陣子才決定好房間分配：他們兩個睡一間，我則是睡在他們隔壁間。

　　我說你們，這種事有什麼好吵的？再怎麼樣也只有兩種選擇啊！一個是我們三個個睡一間，另一個就是我們現在這種分法好嗎！

　　老實說，我真好奇他們之間到底藏了什麼愛恨情仇。不過轉念想想，他們兩個的恩恩怨怨其實根本與我無關，後來我也沒過問他們什麼就逕自進到自己的房間了。

　　房間裡，床鋪、沙發、衣櫃一類容易沾黏灰塵的東西都被塑膠套層層包了起來……難怪去年來這裡時右京說要先整理一下，估計當時就是要拆塑膠套吧。我小心翼翼地把床鋪地塑膠套給剝開，這其實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情，想到當年右京願意一個人在房間裡反覆拆這些，我不禁覺得佩服。

　　根據我在日本生活二十多年的經驗，日本的男性大多是不做家務的，一般來說做家務的不是母親就是妻子……或者家中姐妹。然而，我和繪麻打從來到這個家以來，右京幾乎沒有因此要求我們必須處理比其他人還要多的家務，很多時候還會主動挑起額外的工作……所以在這方面我一直都很佩服右京。

　　八岳的夜晚沒有都市那樣的喧囂，充其量是偶爾會聽見蟲鳴的程度，尤其是朝日奈家別墅的位置又在山林之中，氣氛和平日有著很大的差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的緣故，跋涉一天的我躺在床上，卻睡不著。按照我平日裡的習慣，這種時候我會善用時間拿出筆記型電腦開始工作，但問題是現在它不在我身邊，於是我決定起身到處走走，藉此消耗多餘的精力。

　　這樣想來……在這個八岳真是發生了很多事呢。

　　我邊走邊想。

　　嚴格算起來，第一次開始正視要的感情、努力傳達出自己的想法也是在這邊。我走到當年和要談心的那個陽台，我記得要說過「『追求』這件事，和對某人很好不一樣」。那個時候的要，是不是就已經接受了我並不喜歡他的事情呢？如果是的話……為什麼後來他在我腳受傷的時候又主動來照顧我？

　　不，不對，他當時說了，那個只是兄妹間的照顧。

　　而且……他也是少數沒有因為我某次在美和阿姨前的失態，而改變態度的人。

　　我趴在陽台的欄杆上，那時候的要也是這個樣子趴在這邊，就算此刻的我做著和他一樣的動作，也無法理解他當時在想些什麼。

　　他對我早已不是愛情上的那種喜歡了。我再次篤定了這個想法。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又為什麼中午還要從外面特地回家拎我出門吃飯？這真的是對「妹妹」會有的情感或是舉動嗎？

　　不不不！他後來不是又和我說了一次那個什麼「對我好跟對我的情感無關」嗎？

　　「啊啊啊啊－－不行！我越來越不知道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了啦！」我抱頭大吼，眼淚也跟著順流而下。總覺得，我好像一直在試圖證明要對我的感情到底屬於哪一邊，但每當證據對其中一邊有利的時候，我又會開始提出反證。

　　我……到底是想要得出什麼樣的結論？

　　再說了，就算得出了結論又能怎麼樣？

　　兩天前所發生的事情，並不會因為他對我的情感是什麼而有所不同，這點我很清楚。「果然，還是忘掉比較輕鬆啊……」

　　「什麼忘掉比較輕鬆？」

　　「欸？右京桑？」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站在身後的右京，我嚇得站直身體。「抱歉，是我吵到右京桑了嗎？」

　　搖頭，右京說：「不是的，我只是剛好睡不著出來走走……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撐起笑容搖頭。「沒什麼，我也只是剛好睡不著而已。」

　　沒意外的話，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糟吧，連眼淚都沒擦，會真的相信這些話的要嘛不是眼睛有問題，就是腦袋有問題。

　　右京顯然是不需要去探望眼科與腦科醫生的那一類人，他嘆了一口氣，說：「繪里，我認識你也有兩年的時間了，你是不是真的沒事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唔……對不起……」我垂首。

　　雖然我知道右京是關心我，就像繪麻一樣，但跟要的事我並沒有打算跟右京說明，這樣的情況讓我心底萌生了一點點的罪惡感。

　　右京沒有說話，在沉默許久之後，我突然被他拉進他的懷裡。「啊啊……果然不行了。」

　　「欸？」我愣住了。

　　這是什麼情況？什麼不行了？等等……我說，這好像不是個可以愉快說話的節奏？

　　「雖然可能因為職業的關係以及要管教淘氣的弟弟讓我習慣壓抑自己的情緒，不過我也會有壓抑不住的時候啊……」

　　我感覺到右京加重了抱我的力道，我掙扎了一下，沒意外地完全掙不開。和要抱我的感覺很像，但是他們兩個身上的氣息完全不一樣……我想會抱我的原因也完全不一樣。

　　「繪里，我不確定你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如果是因為光或者我家其他兄弟的關係你才露出這樣的表情的話，那我也不想壓抑對你的情感了！」

　　What……what the fuck？

　　等等！不是吧？右京這個話的意思該不會……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喜歡你，繪里！」

　　右京的聲音在我耳邊嗡嗡作響。

　　靠！還真的是我想的那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