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脖子上的束縛越來越緊,依姆的視線也跟著模糊了起來。
  --一切都結束了。她想。從草薙柳絮懂得穿過結界的瞬間,她就沒有任何勝算可言。
  不管是止苑,又或是草薙家,那些她爭取了大半輩子的東西始終不屬於她。
  閉上眼,依姆打算在黑暗中迎接死亡,但此時她眼前卻忽然明亮了起來--她看見年僅七歲的她自己,和她的母親一起跪在草薙家大殿裡請求家主收留她們。

 

  依姆出生於一個充滿戰亂的年代,那時公會還沒成立、草薙家才剛開始分右派左派、而她的名字也不叫「依姆」而是「桃華」。她的父親在戰爭中喪生了,為了保全性命,她的母親帶她回到了草薙家。
  『你的意思是要我們收留你們?』坐在高堂上的草薙家家主木著臉,這傲慢的語氣讓依姆想抬頭和對方說能不能別這樣說話,但每每她想動,她母親就會死死壓住她的頭。
  『是的,哥哥,拜託您了!』
  家主沉默了好一會才道:『早知如此,你當初又何必不顧一切和他走呢?』
  這下換依姆的母親沉默了。只聽見那家主接著說:『看在以前跟你是兄妹的份上,我可以讓你回來,但我也不能因此什麼都不做……所以你捨棄草薙的名字去左派吧。』
  『等等!可是桃華她看起來不像是那裡的人啊!』
  『那就讓她留在這裡吧。』
  『那我……』
  『你還是得過去。』
  良久,依姆才聽到自己的母親說了「是」,那是她最後一次聽到她母親的聲音。

 

  就這樣,依姆入住了右派。家主說,因為她一頭銀髮和其他人差太多的關係,不能使用「桃華」這個名字,所以她被改叫「蘇菲」。對於當時的依姆來說,她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名字,但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她還是接受了。
  待在右派的依姆並不被當作草薙家的一員看待,她被當作下人與式神被人使喚著,完全沒有任何學習法術的機會。當時的依姆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直到成年後的某一天,和家主提出「想見自己的母親」為止。
  進出草薙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管是裡面或外面的人都一樣,所以依姆才特別和家主提出這樣的請求。
  『不行。』和依姆初到那天一樣,草薙家家主木著臉說。
  『為什麼?』
  與同齡的孩子相比,依姆算得上是成熟,幼年時期在戰亂中分開逃跑的經驗讓她習慣了分別是為了安全的時候能夠再次見面,這回她也一樣深信著只要自己長大就能夠和母親見面,但現實卻不如她所預期。
  『只有長老才能走出右派。』看著瞪大眼睛的依姆,家主白了她一眼,接著說明:『像你這種沒有半點自保能力的傢伙出去只會曝光草薙家的秘密而已。』
  依姆這才發覺從前那些沒能學習到的法術有多麼珍貴。『我……要是我能證明我有能力保護自己就可以出去了,對吧?』
  這回家主沒有說話,但依姆卻直接把這當成了一種默認,開始了她的學習和修行。
  對於一直被當作下人的依姆來說,這段路走得並不順遂。整個右派裡面沒人願意教她法術,甚至發現依姆在偷聽也會將她驅離,但為了能夠早日見到母親,依姆就算是躲在架高地板與地面的隔間裡也堅持學習著。
  然而,當她的實力默默變得和右派的長老們差不多時,她才知道,家主根本沒有讓她出去右派的意思。

 

  --因為她的母親當初為了愛情逃開了草薙家。
  --因為她沒有黑髮黑眼看上去和其他草薙家的人不一樣。
  --因為她的存在給了她母親的私奔一個證據。

 

  這種期待落空的衝擊讓依姆渾渾噩噩了好幾天。她不明白自己努力這麼久的意義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今後該怎麼辦,只能每天看著右派牆上的結界發呆。
  --好想出去。
  某天,這麼想依姆終於忍不住地在結界前抱頭痛哭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覺得自己好像把所剩不多的力氣都用在這上面,直到她疲憊地閉上眼時,她看到了一層光膜,而光膜的另一邊是另一座草薙家。
  --這是怎麼回事?
  從來沒有聽過止苑的依姆愣了半晌才伸出手想要確認那是什麼……於是她就這樣進入了止苑,然後離開草薙家。

 

  然而,離開沒有成為依姆在草薙家的最後一段旅程,她很快就被右派的人發現、追逐,但依姆依舊憑著結界術、易容術順利逃脫。在這段逃跑的過程中,她注意到自己的實力其實贏過許多右派的人,可笑的是草薙家並不承認她是他們的一份子,也從來沒有正式教導過她。
  這樣的反差和逃跑時遇到部分尊敬草薙家的種族使依姆產生了不滿,她認為他們配不上擁有這份尊重,不過她也沒想過要推翻這個家族,直到她好不容易潛入左派卻發現自己的母親早已被放逐為止。
  當時的守世界並沒有現在那般和平,依姆的母親一旦離開了草薙家也就意味著離開了最安全的地方,而為了存活,她也勢必會將自己隱藏起來……想到這,依姆先前的希望全轉成了絕望,心中的不滿也瞬間昇華成為恨意。
  依姆在心底發誓,她一定要毀掉草薙家!絕對!

 

  後來,她加入了公會,成為一名白袍。當時結界術已經變成草薙家壟斷的技術,因此擅長結界術的她很快在公會中贏得不少敬重,與此同時,她也擔心這些在毀掉草薙家之後會消失。
  於是依姆說服了自己--我不是在毀滅世界,而是結界術的本身需要改革。
  這時候的她已經從單純地「想復仇」變成「想取代」,但是依姆並不清楚。她甚至覺得「毀滅」現有的草薙家,只是在改革中必須的犧牲,僅此而已。
  為了未來能夠成功取代掉草薙家,依姆在這方面做了很多努力,包括教導其他人簡單的結界術,她知道,未來某一天當她要取代草薙家時,這些人將會成為新的成員。話雖如此,但依姆也明白草薙家之所以能夠掌握這麼多結界的原因在於「止苑」,她深信成為止苑的主人會讓她更能讓人信服,所以她從來不教學生「盤」、「讀」以及「穿」……

 

  不過這些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也許,在她發現左派害怕著右派、和鬼族聯手毀滅右派還漏殺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今天的到來。
  依姆只覺眼前一片黑,這回她再也沒有看到那個包覆著止苑的光膜。
  一切都結束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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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璦玟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