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玉集

　　「為什麼不用？」

　　這語氣十足十的是責備，和九瀾生活多年的瞳玥完全聽得出來，也能明白對方不滿的原因－－若她用這身份入住，九瀾早就找到她了。

　　「我－－」瞳玥張嘴想替自己辯解什麼，奈何回答是門藝術，而她藝術細胞早被靈光大飯店給毀光了，張口半天也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沒辦法，她總不可能坦承自己就是不想讓他找到吧？

　　狠狠瞪了莉莉和德德一眼，其實這些話九瀾不用問也推敲得出來，甚至自然地推論出瞳玥是因為某兩只貓王族的緣故才這樣。

　　他可不會任那兩隻貓把人給帶走！

　　想到這裡，九瀾不禁伸出手，按著瞳玥的後腦讓人往自己的方向帶。

　　原以為九瀾要進行例行性檢查的瞳玥頓時愣住了。九瀾這一下像抱卻又稱不上是抱，瞳玥的臉和他身體之間還有著一個拳頭的距離，比他們平日裡的相處還要疏離，然而瞳玥卻覺得此情此景比西瑞說她是九瀾的女人時還要更讓人窒息。

　　「阿……阿瀾？」瞳玥低下頭，妄圖裝成一隻鴕鳥。她感覺得出來這畫風不大對，可此時她連九瀾是不是在生氣都分辨不出來。

　　見瞳玥如此，九瀾不久前的生氣瞬間一掃而空，他手指微微動了下，好像是打算做些什麼，但最後他還是選擇收回手。「回家吧。」

　　瞳玥一聽，立刻抬起頭與九瀾對視。

　　黑色瀏海完整蓋住九瀾的臉，令人感覺不到他是喜是怒。

　　「不要。」

　　霎那間，窒息感消失、而瞳玥也明白九瀾現在是什麼心情了。

　　無庸置疑地，在生氣。

　　「哈啊？小鬼頭，你不會是在這裡治病治出心得了吧？」九瀾挑眉，如果真是如此，也許他該考慮直接把人敲暈帶走這個選項。

　　「才、才不是。」這下瞳玥結巴了。「我……我只是還有些想做的事情。」

　　「喔？」挑眉，九瀾問：「什麼事？」

　　「呃……」瞳玥別開頭，她總不能說她想去拯救世界、外加懷疑瑪雅說的「她曾經失去的東西」是六羅，而她想跟監褚冥漾他們找線索吧？

　　不對，事關六羅，九瀾搞不好還會翹班陪她。

　　視線重新對上九瀾的瀏海，瞳玥堅定地表示：「我想找六羅。」雖然不知道瀏海下面是什麼樣的表情，但她能明確感受到不同於幾分鐘前的緊張感在擴散。「我覺得瑪雅老師說的『曾經失去的東西』就是六羅，我在來這邊之前聽到他的聲音……」

　　「哈，然後呢？找到了又能怎麼樣？難道要他回來嗎？」果不其然，一說到六羅，九瀾的語氣全變了調。「就算回來可以脫離我家，那跟現在沒找到有什麼不一樣？小鬼頭，你不是不知道我家的調查報告。」

　　瞳玥知道九瀾在說什麼。

　　那年六羅的暗殺目標到現在都還活著、引路燈也莫名其妙地熄了、隨後羅耶伊亞家的人也找到了六羅的個人物品兵器以及多到讓人不覺得還有活命希望的血，這些都經九瀾證實確實是六羅的沒錯。

　　－－六羅死了……吧？
　　九瀾的鑑定不會出錯，若不是沒有屍體，這就會是個肯定句而非問句。這是他們不願意去想的問題，只要沒見到屍體一天，他們至少還能夠當作他是從任務中臨陣脫逃去別的地方隱姓埋名過起安穩人生。

　　如果是這樣，其實有沒有找到六羅都沒差，這點瞳玥也很清楚，可是－－

　　「－－可是，我想見他。」

　　空氣凝聚成團，沉默以兩人為中心在擴散，但莉莉和德德感覺到的並非沉默，而是沉重。野性的直覺告訴他們這兩人在爭執，只是誰也沒把話說出來。

　　沒人知道這樣的時間過了多久，也許很長、也許很短，唯一能確定的是在九瀾手機鈴響前，沒有任何守衛發現房間裡多了不速之客。九瀾和瞳玥對望了一眼便轉身接電話去了，在一陣「嗯好，我過去」的聲音之後，九瀾說：「小鬼頭，跟我一起去出任務。」

　　「咦？」

　　「別高興太早，只是個比較麻煩的治療任務而已，結束後你還是要跟我回去。」九瀾接著轉頭對旁邊兩隻貓說：「你們兩個呢？要待在這裡等我們回來再潛入一次帶你們，還是先去我家小弟的飯店裡待著？」

　　莉莉瞇起眼。剛剛九瀾對瞳玥用的是「你」而非「你們」，由此她大膽假設她和德德已經被九瀾當作告密者，把那些他不想讓瞳玥知道的是全說了遍的那種。

　　這下可麻煩了。莉莉想。

　　他們的任務是將瞳玥送到封印之地，如果現在瞳玥被九瀾帶走、與他們分開，接下來要再找到人恐怕也是個難題。

　　她可是有聽琳婗西娜雅說過一些「事蹟」，九瀾真要把屍體藏起來，鳳凰族就是花上十天半個月也別想找到，儘管這能不能適用於活體他們不清楚，但莉莉不想要節外生枝這想法倒清楚得不行。

　　「不能跟著你們去嗎？」莉莉問。

　　九瀾丟出的兩個選項都不好，放他們在這天知道任務完成後是否真的會來接，靈光大飯店大概要等個幾千年他們心理陰影面積小一點才走得進去，這樣還不如另闢蹊徑一開始就黏著他們。

　　「去的路上很多麻煩，我可不保證有空顧你們兩隻。」

　　「無妨，我們在白凰山生活這麼多年，」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就只是沒見過戰鬥力那麼高的變態而已！「多少還有自保的能力。」

　　冷哼了一聲，九瀾說：「那就來吧。」